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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我們不算離婚,我們應該是異地分居。◎

距離那天和徐明恒談話過去一個多月, 周雲川還是沒想好該怎麽處理和梁招月的關系。

事情沒個頭緒的時候,他就喜歡用工作來麻木自己。

對他來說,工作是唯一一件他能全局掌握, 就算再頭疼困擾也能想出辦法解決的事。

感情不然,這方面是他一直以來的盲區,以前沒想過觸碰感情, 也就無從談起和了解。如今經歷感情的失敗, 而且還是經由他一手促成的情況下, 周雲川第一次覺得棘手。

這種棘手是無奈的, 是毫無解決辦法的。

不僅沒有模版能讓他借鑒,與此同時他身邊也沒有學習的例子。

他的幾個朋友裏, 感情方面算是順利的只有姚崇景一個,但姚崇景的情況不同, 他和姜瑤從高中起就認識了,這麽多年兩人的感情一直斷斷續續, 哪怕是吵得最兇, 鬧得最狠的那幾年,只要姚崇景稍微一低頭,姜瑤那邊還是有退路的。

但他和梁招月的情況不同。

他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交易,就連變質時,他和梁招月的感情付出都不是對等的。

更不用說,梁招月的性子是那麽決絕烈性的一個人。

如若被梁招月愛上並離婚的人不是自己,說句實在的話, 周雲川很喜歡她的性子。

願意的時候飛蛾撲火般投入,不願意的時候, 拍拍手起身一去不回頭。

或許, 有人會說這樣的性子太過極端。

周雲川卻覺得這是一種自我的瀟灑。

付出時傾其所有, 放下時輕描淡寫。

但是如果這種瀟灑是針對他的,那他也由最初的欣賞喜歡轉變成現在無可言說的苦楚。

畢竟被濃烈情感包圍在意過的人,怎麽可能忍受就此被丟下。

每每這種時候,周雲川就在想,那時輕易答應梁招月離婚是不是一種錯誤。

這種想法甫一冒出,隨即又被他推翻掉。

她那時已經決意離開他,而且是非走不可,強行將人留下來,兩邊再彼此折磨不得安生,不是他會做的事。

而他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。

因此,梁招月獲得自由,可以自如追求自己的生活和事業,而他迎接的卻是日覆一日的困苦折磨。

就是在這麽焦灼無可解決的狀態下,周雲川接到了母親的電話,讓他前去港城一趟。

電話裏,母親並沒有說找他過去所為何事,以前這種時候,周雲川總會問清楚,因為父親周霽華知道自己叫不來他,所以便通過母親來找他。

這次,周雲川卻沒有詢問的心思了。

現在對他而言,父親周霽華已經不是那麽面目可憎的一個人了。

他依舊厭惡父親,卻在這種厭惡中,他逐漸向父親的某些行為靠攏。

周雲川處理了手頭上幾個比較重要的事,隨後分配好工作安排,他挪出一周的時間在港城停留。

飛機在港城機場著陸,從機場走出來的那一刻,周雲川不禁想起半年前在這到梁招月的場景。

原來時間過得是如此之快,距離上一次見面竟然足足過去半年有餘。

而這半年的時光裏,他困悶難為,過得水深火熱;梁招月在深城卻是過得風生水起、有聲有色。

資本市場隨著註冊制這一改革方針的宣布,又開始鮮活起來,作為科創板及註冊制下第一批申報的企業,每一家券商投行都想在這歷史時刻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梁招月所在的銀海證券自然也不例外。

他看過銀海證券那邊發來的文檔,她的行程可謂不是滿滿當當的,拜訪客戶、參加酒席應酬,她幾乎是把全部的精力和時間投入到工作中,盡力而為不夠,要全力以赴才是。

她就是這麽認真的一個人,只有一絲機會,她就會緊緊抓住不放。

對待感情和工作,她就是這樣的一個態度。

可是工作不會讓她失望,選擇權都牢牢握在她手中。

感情卻不是。

周雲川想,他們的那段感情她一直把選擇權放在他手中,然後一次次試探,最終她試探得累了,也覺得是時候離開了,她便收回選擇權,徹底遠離他。

去往母親住處的路上,司機安靜開車,周雲川坐在後車座,望著窗外。

他忽然想起一件小事。

兩人在一起經歷的第二個元旦,梁招月曾問過他,要不要來港城來看望母親。

那時他怎麽答覆來著?

他好像說不用。

這一不用,倒是一語成戳,現在無論他什麽時候來看母親,都只能自己一個人獨自前來了。

思緒萬千,時間悄然而過,沒一會,車子在一棟小洋樓面前緩緩停下。

周雲川下車,站在門口望著這棟小洋樓許久。

他憎惡父親對感情的不忠,非要腳踏兩只船、將一個幸福美滿的家搞得這般支離破碎,卻做出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樣。

可當他自己面臨感情的失敗,這時候,他又在想,這裏是不是父親能留住母親最後的地方了?

他看了許久,久到屋裏的人察覺他的存在,出來查看情況。

歷經一年多的休養,母親的腳和手已經恢覆完好,只是年紀到底上去了,傷筋動骨的事想恢覆到身體原本的水平,實在有些難度。

她站在門口朝這裏看了一會,知道是他到了之後,走下樓梯,要往這裏走來。

屋裏父親拿著衣服追出來,幫她披上,扣好中間的紐扣,然後牽著她的手朝這邊走過來。

這幅畫面看著莫名溫馨和諧,倘若不去計較這風平浪靜下的那些齷蹉,周雲川會覺得,這樣從年輕互相扶持到年老的愛情,是會讓人羨慕而向往的。

可惜父親一手搗毀了這樣的美好。

就像他一手造成自己和梁招月的離婚一樣。

這點,他和周霽華是一樣的。

犯的錯誤截然不同,但結局卻是無一例外的自作自受。

父親和母親來到面前,孟望夕看著他,說:“怎麽到了都不進來,在想什麽事?”

周霽華也看著他。

周雲川第一次沒有對他冷眼相待,他只是目光平靜地劃過父親,落在母親身上,說:“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。”

孟望夕知道他愛工作如命,很是感慨地說:“工作的事先放一邊等你回去再處理,現在回來了就不要再想了。”

周雲川沒有反駁,而是輕輕嗯了聲,有種疲憊過後的認命。

孟望夕和周霽華都有些意外。

一方面是從前只要周雲川一過來,周霽華也在的話,他大概會就此離去;另一方面則是,他個人相當排斥把來這裏說成是回來。

回來通常指的是回自己的歸屬地,比如家。

周雲川從沒把這裏當成家看過,相反,他一直認為這是困住孟望夕的牢籠。

可這次,兩方面的擔憂都沒有發生。

但孟望夕和周霽華也明白,他現在離婚了,還是被離婚的一個狀態下,恐怕他的心思都在離婚一事上。而且人經歷過感情的折磨,在裏面走過一遭,很多心境都會發生變化。

孟望夕和周霽華相視一眼,最終由孟望夕說:“家裏阿姨準備了你愛吃的菜,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也累了,先吃飯,其他事等會再說。”

周雲川點點頭。

三人進屋。

飯桌上,孟望夕沒怎麽動菜,而是看著他吃,見他盤裏菜沒了,或是湯快喝完了,她隨即就幫他補上。

周雲川不習慣這樣被照顧的感覺,除了這些年他和母親的生疏,還有一種他不願意承認的熟悉感。

以前只要他工作加班晚回家,梁招月總喜歡坐在他對面看他進餐。

那會他說這樣被她看著,他有些不自在,她卻說這是監督他好好吃飯,免得他應付了事,搞壞了身體。

她不止看也會做,比如幫他夾菜,舀湯。

或許是這樣的事情後來發生過太多次,他倒沒有先前那些自以為的不自在,相反他是喜歡她陪自己吃飯的,哪怕是看著也算好。

那樣萬籟寂靜的一個深夜,有人陪他吃飯,對他噓寒問暖,是他工作繁忙一天下來的最好撫慰。

可是這樣溫馨的日子,最後還是被他弄丟搞砸了。

現在看著母親眼底滿是關切的樣子,周雲川喉嚨越發苦澀,一桌精致可口的飯菜,就這麽沒了滋味。

見他吃了沒幾口就不再動筷子了,孟望夕以為是飯菜不合口味,說:“是吃不習慣嗎?我讓阿姨再另外做幾道菜?”

周雲川說:“不用,夠了。”

一旁默默不作聲的周霽華忽然說:“是我坐在這裏讓你吃飯不自在了?”

換做以前,這話一出,兩人八成是要吵幾句才肯罷休的,今天周雲川卻只是極為寧靜地看了他一眼,然後收回目光,說:“和你沒關系,是我自己的事。”

周霽華挑眉,看了眼孟望夕,孟望夕朝他搖搖頭,意思是有事等會再問,先把這頓飯吃好。

三人像今天這樣好好坐下來吃頓飯的場景,t自從那年被周雲川撞破自己在外的那些破事之後,再也沒有過了。

周霽華再怎麽不識時務,也知道這種時候他要做的便是閉嘴當個透明人。

父親關心兒子這般尋常的事情,不適合發生在他和周雲川身上。

想必周雲川也是這麽想的。

他今天能如此平和,不過是現階段他被自己的事搞得心力交瘁,一旦他恢覆過來,他們父子的關系依舊緊張。

想了想,周霽華還是讓阿姨多做了兩個菜。

吃過飯,三人在客廳坐了一會,隨後各自上樓休息。

周雲川這一覺睡得實在沈,徑直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才醒來。

這一年多以來他就沒怎麽睡過一個安穩的覺,那會總覺得解開梁招月為何要離婚的困惑後,他會睡得踏實舒服些,不曾想,知曉真相之後,那才是他真正失眠的開始。

失眠最厲害的那段時間,他甚至去看了醫生,企圖借用外力來迫使自己入眠,卻是徒然無果。

他醒來的時候,屋裏一片昏暗,他靠在床頭醒了會神,拿過旁邊桌子上的遙控器,拉開窗簾,沒一會,熱烈的陽光透過窗簾推開的縫隙洩進來。

起初是小小的一束光亮,隨著窗簾向兩邊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,照射進來的陽光也從原來的一小束,變成了一大片。

光亮實在刺眼,周雲川擡手擋住雙眼,適應了好一會,這才放開。

陽光照在身上,溫度極為舒適。

這樣美好的一個上午,如果梁招月在這裏的話,她應該是極為歡喜和興奮的。

她那麽容易滿足的一個人,大概會因為這些陽光開心上老半天,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趴在床上翻滾來翻滾去的模樣。

周雲川想著,嘴角不由自主上揚。

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。

是孟望夕,問他起來了沒有,需不需要準備他的午餐,還是要晚會再做準備。

周雲川終於從夢境中清醒過來,他一邊掀起被子下床去給孟望夕開門,一邊苦澀一笑,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想她而已了。

幻想她在自己身邊時,那大概會是怎樣的一副模樣。

他也只配這樣了,多讓人無奈又無力的一件事。

-

此次周雲川停留的時間有些長,孟望夕和周霽華看著難免覺得哪裏不安。

好在周雲川的狀態還算不錯,每天早起晨跑,中午在書房看書寫字,傍晚了再去外邊走一圈,儼然一副度假休憩的模樣。

見他這樣,孟望夕也不好和他說事情,一直等到他留在港城的第五天,知道他大概也快回北城了,才說了此次找他過來的事。

孟望夕說:“你奶奶和我說你這一年多以來過得不是很好。”

周雲川反問:“您看我像過得不好的樣子嗎?”

她認真打量了他許久,說:“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。”

隨後她給他斟了一杯茶,放到他面前,說:“以前來你每一次過來,雖然每次都是心情沈重,大多時候你會和你父親吵架,兩人鬧得不歡而散,可是那時候你眼裏的光芒至少還是在的。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照過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,那雙眼睛再也沒有從前那種意氣風發堅定的東西了。”

周雲川說:“可能是我最近事情太多,沒休息好。”

孟望夕卻搖搖頭:“這一年多我一直沒問過你和招月的事,我想我等到現在問也差不多是時候了。”

她說:“你奶奶和我說過,你匆忙結婚是不想讓她為你的事操心,但是和招月相處的那一年多時間裏,我們都能看得出來,你是真心喜歡那孩子的。怎麽就走到了離婚這一步?”

周雲川盯著眼前的那杯茶沈默了許久,才說:“是我的問題。我沒給她安全感。”

聞言,孟望夕說:“既然是你的問題,我看你也還在意那孩子,有沒有想過把她追回來?”

周雲川看了看她,問道:“當初父親強行把您追回來留下的時候,您是什麽感覺?”

孟望夕說:“我們的事情和你不同,沒有可比性。”

他卻不怎麽覺得,周雲川說:“你們都在說讓我把她追回來,可是事情不能這樣看待的,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在做,我做不到去打擾她。”

孟望夕說:“不是打擾,你不想打擾,但可以有別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。”

周雲川驀地就笑了,他說:“如果我的出現本身對她而言就是一種打擾呢?”

孟望夕一下子啞口無言。

她楞了好一會,才說:“那孩子的性格……”

梁招月性格怎麽樣,她沒往下說,但周雲川卻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,他說:“是不是很像您當初的樣子?”

孟望夕沒言語,只是輕輕嘆了聲氣。

周雲川起身走到窗戶旁,看著外面的風景,說:“當年父親一意孤行將您追回來,不顧您的意願強行把您留在身邊。這段時間我經常想,父親這樣做得到了他想要的,那麽您呢?您得到了你想要的嗎?這時候我又會想,倘若我也像父親一樣,不管不顧就追到深城將她強行帶回北城留在身邊,那我和她原本就不怎麽樣的關系應該會更糟一步。而且以她的性子,大概她會恨我。”

周雲川轉過身,看著坐在茶桌旁的母親,說:“父親認為有愛才有恨,所以將您留下,我卻不讚成,我寧願她把我看成陌生人,也不願她恨我。”

孟望夕想,她和周霽華的關系到底是影響到他了。

他說了這麽多,無一不在透露一個消息,他不知道怎麽去處理一段以感情為基礎的關系。

當他享受被愛的時候,他根本不用去考慮這個問題,因為梁招月會包容他。

但是當梁招月收回這份愛的時候,他想去考慮時卻已經來不及了,他根本無從下手。

以前,他排斥感情,如同拒絕洪水猛獸般。

而今他被感情淹沒,沈溺其中,卻因為最初的排斥,忘記學習怎麽呼吸了。因為不會呼吸,他只能一步步被沈沒,做些無所用處的掙紮。

孟望夕說:“一段良好健康的關系,必然是由雙方付出的。誰都怕對方受了委屈,都想給對方更多更好的情感回饋,這樣的感情才是細水長流的本質。”

周雲川沒說話,似乎在思索這話的真實性和可行性。

孟望夕又說:“我和你的父親的事屬於我們倆互相折磨,他背叛我,我也背叛他。我們是在事態最糟糕的時候選擇了一個彼此相對能接受的方式生活。可你和招月不同,你們的問題不關第三個人的事,純屬是你的錯。那孩子能和你生活一年多,最後卻要離開你,你現在要做的時候就是想想怎麽彌補這個錯誤,將你們的生活撥回原來的位置。”

周雲川沈默了良久,才說:“再說吧。”

孟望夕適時提醒他:“別拖太久,時間是不等人的。你覺得可以慢慢來,可是她的時間是流動的,除了你,她還會遇見別的人。”

周雲川神色倏的變得嚴肅,孟望夕又說:“你父親當年也覺得我非他不可,我就認準他一個人了,哪怕他在外面胡來,我都會乖乖在家等他,可是後來發生了什麽,你也知道了。”

她說:“雲川,沒有人會在原地一直等待一個人。”

-

從港城回來,周雲川再次回到繁忙的工作狀態中,至於孟望夕和他說的那些話似乎被他拋到腦後了。

為此,柳依棠很是恨鐵不成鋼。她本以為她的話周雲川聽不見去,那孟望夕這個過來人的話,周雲川多少能聽得進去些。

畢竟他父母就是個擺在面前活生生的例子。

當年他的父親就是太自以為是,屢次三番觸犯孟望夕的底線,以為孟望夕會一再包容他,誰知道,後來孟望夕在外面也弄出來一個孩子。等事情被捅破的時候,孟望夕說什麽也要離婚,那會周霽華才覺得慌了,不折手段也要把孟望夕留在身邊,就連不是自己血緣的女兒也甘願認養在名下。

而現在,雖然周雲川和梁招月的事情還只是兩人之間的問題,但時間一旦長了,保不齊真的等日後再見,梁招月身邊真的會有其他人,甚至還有一個會叫周雲川叔叔的小孩。

那時候,周雲川才真的是欲哭無淚、追悔莫及。

柳依棠心裏實在著急,然而周雲川和個沒事人一樣,照舊早出晚歸工作。

她有時候真的很想用拐杖敲敲這個孫子的腦子,裏面到底是不是灌滿了水,不然怎麽都離婚兩年多了,還能那麽無動於衷。

其實,周雲川也並非那般無動於衷。

比如每時隔半年她給梁招月打電話的時候,那天通常周雲川都會提前回來。

這次亦是。

那天下午三點多,本是一個尋常的工作日,周雲川早早回到香山麋院。

看到他,柳依棠故意擠兌他:“不用上班了?”

周雲川神情不變,說:“今天沒事,早點回來陪您說說話。”

柳t依棠說:“我這老婆子就是這樣子了,你不用特意回來看。”

周雲川假裝沒聽明白她話裏的不滿,上前攙扶她的手走到院子坐著。

這兩年,他的性子真的是越發穩重了,什麽時候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,好像泰山崩於前他都能泰然自若。

可他這種性情又隱約有種自暴自棄的意思。

柳依棠說:“這次又想讓我幫你問什麽?”

也是這時,周雲川的神色才有了那麽點色彩,他說:“您想問什麽就問什麽,我負責聽就可以了。”

“你是沒這個權利要求我問什麽,要不是你自己作,哪裏淪落到現在這般田地。”

聽老婆講話,還得靠她這個老人家,真是丟人顯眼。

周雲川認真接受批評,並不反駁。

大概是這兩年來說得也累了,柳依棠也沒再奚落他,只是說:“年年都講那些話,我都講得累了,招月應該也累了吧,我也不想讓她為難,今天這通電話不會講得太久。”

周雲川默了數秒,說了聲好字。

柳依棠原本還安慰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,她就別管太多了,大概是他應得不假思索,沒有為此提出什麽異議,她當即氣得拿起拐杖敲他兩下:“你還真的是……不管棺材不落淚是吧?”

周雲川說:“醫生說您平時不要動氣,免得氣壞了身體。”

柳依棠說:“原來你也知道醫生要我保持心情愉悅啊,可有你這麽個不開竅不聽勸的孫子,我哪能開心得起來。”

周雲川說:“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?”

柳依棠:“……”

她重重嘆了聲氣,說:“你就是認準了我會給你打這個電話,哎,你要明白,奶奶是被你吃準了,可招月那孩子不是。我早就跟你說過了,那麽有主意的一個孩子,脾氣硬起來連奶奶都覺得害怕,你倒好把人氣走了,竟然還能無動於衷這麽多人。雲川,我真的很想問你,你是真的喜歡她嗎?”

周雲川看了看她,露出一絲苦笑:“如果不是喜歡,今天我就不會回來了。”

他下午本來要見個很重要的客戶,卻因為行程和柳依棠這邊要給梁招月打電話的時間撞上,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拿掉了這個行程。

柳依棠朝他搖搖頭,說:“打打打,我給你打這個電話,但是你要知道,奶奶也不知道還有幾年了,這個電話奶奶還能幫你打幾次。到時你就只能自己看著辦了。”

周雲川說:“您會長命百歲。”

“長命百歲做什麽?給你打電話?”

還沒等周雲川說話,柳依棠撥通梁招月的電話。

響了沒兩聲,那邊就接了。

柳依棠看了眼周雲川,隨後收回視線,點開免提,笑著說:“招月,下班了嗎?奶奶沒打擾你工作吧?”

這個電話斷斷續續講了一個小時,話題內容照舊圍繞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展開。大概是半年一個電話,時間攢得夠久,能講起來的話就特別多,話題落空了,柳依棠總有撿起來的時候,是以,周雲川很快便能將梁招月這半年的近況了解個大概。

其實他對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一直一清二楚。

可是靠旁人的歸納總結,遠不比上聽筒裏傳來的熟悉的聲音,更讓他有真實感。

紙上的文字還是太淺,不足以裝下梁招月那麽鮮活的一個人。

唯有聲音,唯有聽她就在耳邊的聲音才讓他覺得,她還在他身邊,他們也從未分開。

一個小時過去,電話也終於迎來說再見的時候。

柳依棠到底不忍,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周雲川,說:“招月,要是工作不太忙,回來看奶奶一趟吧,奶奶也好久沒見到你了,不知道你有沒有變樣。”

梁招月的聲音徐徐從那邊傳過來,她說:“最近工作有點忙,等忙過這段時間了我再回去看您。”

可是,電話兩端的三個人都知道。

她的工作永遠在忙,她說的過段時間,永遠是下一次打電話的說辭。

她根本不會來北城。

這幾年她在深城工作,出差經過那麽多個地方,唯獨不踏足北城。

其中深意,不言而喻。

掛斷電話,柳依棠說:“滿意了嗎?”

周雲川淡淡笑出聲,那笑容並沒有多少歡喜,他說:“她過得不錯。”

“能不歡喜嗎?沒有失望的人,只有有奔頭的生活,換誰都得滿意。”

“您要一直這麽奚落我嗎?”

柳依棠呵了聲,說:“原來你聽得出來啊,我以為你一直耳聾呢。”

周雲川說:“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認真聽了。”

“聽了有什麽用,要去做才是實際的。”

周雲川靠在書桌旁,聞言,他轉過臉,看著窗外,北城的冬天外邊一片蕭瑟,他說:“我在等她氣消的時候,她氣消了我就去找她。”

柳依棠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說:“你知道她什麽時候氣消?”

“應該快了。”

柳依棠以為他在開玩笑:“你知道得這麽清楚?”

周雲川說:“以前她和我說過,她真正放下一件事情要花三年的時間。”

柳依棠匪夷所思:“所以你這麽多年按兵不動就是在等?”

他點點頭,說:“我在等一個時間,等一個我們都心平氣和的時候,再好好談我們的事。”

柳依棠冷笑一聲:“你在這邊自顧自做決定,自以為是,你怎麽知道她能等你三年?”

周雲川揚了揚眉,說:“她工作晉升這麽快不就說明這些年她一心只有工作這件事嗎?”

“她是一心一意只有工作,可你不能保證旁邊的人就不是有其他心思。”

周雲川搖搖頭,說:“她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。”

柳依棠樂了:“你又知道了?”

周雲川沒說話。

柳依棠又說:“你啊,算了,反正我能幫你做的都做了,以後你就自求多福吧。”

周雲川說:“您不用擔心我,我心裏有數。”

聽到這話,柳依棠心裏又是氣:“你有數你在這蹉跎歲月?有時我真想罵醒你,人家招月和你離婚了,說難聽點,那是你前妻!你以為你真的到時過去找她,她能正眼看你一下?”

周雲川說:“我們也不算離婚吧?”

他瞇起眼睛,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,說:“她在深城,我在北城,我們身邊都沒有別的人,唯一的目標都是將工作做好,我們這樣應該叫……”他想了下,說,“我們應該是叫異地分居?”

異地分居?

誰家前夫前妻離婚,換個地方生活就叫異地分居了?

柳依棠很認真地看著他,鄭重其事地說:“周雲川,你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?待會家庭醫生來給我檢查身體,你也先別回去了,讓醫生瞧瞧。”

周雲川說:“我公司還有些事,先回去了。”

他轉身就走。

柳依棠卻是放心不下,跟在後邊,說:“回頭你有空還是去找個醫生看看,我看你這精神狀態實在是……”

她話還沒講完,周雲川便轉身打斷她,說:“我和她的事我心裏有數,您好好註意身體,過段時間我會帶她回來看您。”

柳依棠:“……”

這話聽著怎麽讓人莫名覺得心裏慌張呢?

她看著周雲川離去的身影,不得懷疑,周雲川真的能把梁招月帶回來嗎?

他是不是太一廂情願了?

作者有話說:

某人自欺欺人是有一套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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